2012年5月29日星期二早上9:30,蒙特利尔市迪卡瑞大道5720号这栋公寓楼的保洁员迈克在清理垃圾时,注意到大楼后方小巷的垃圾堆里有个灰色帆布行李箱。他多看了一眼,心里想着,都要丢了,为什么要上锁呢?
部分报道称,其实迈克25日便看到那个行李箱了,只是那时垃圾太多,没能清理完。
接着他看到成片的蛆从箱子上方的洞里爬出来,以为是某住户家里的宠物死了,不知道怎么处理,便丢了出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迈克打开了行李箱……
警方抵达后,在现场搭了一个蓝色帐篷,打开了行李箱。里面是一个男性躯干,头颅与四肢不见踪影。
同一天下午6点(部分报道称上午11点),加拿大首都渥太华的保守党总部收到一个邮寄包裹。前台秘书签收后打开,恶臭扑鼻而来,箱子内部已被血浸透,里面竟是一只血淋淋的人体左脚掌。
通过邮政系统,警方拦截了另一个寄给自由党总部的包裹,里面是一只人体左手掌。
受到惊吓的不仅仅是办公室里的职员。消息一传出,全国哗然,媒体报道称恐怖电影真实上演。而警方很快将目睹一项关键线索:一段令人不寒而栗、全身发麻的视频。
案发前几天,大约5月25日,一段名为“One lunatic,one ice pick”(一个疯子bobty体育,一把冰锥)、全长约11分钟的视频在站上传后被疯传。
镜头正对着一张床。一个背对着镜头的白人男子坐在床上,身下是一个浑身赤裸、双手高举过头、被固定住的男子。这段看似的影片没多久却变成了惊悚片。冷不防地,男人右手举起一把冰锥,猛力地刺捅着身下的人,高达50-60次。部分报道称,那把冰锥在部分镜头里换成了尖刀。
根据媒体报道及网文描述, 这段视频的完整内容就是这个男子对另一个男子进行刺捅、分尸、奸尸、食肉、让狗舔尸、再用酒瓶奸尸。
这是真实事件的录影吗?尽管有争议,但警方很快便证实了。由于警方在29日接到报案调查了现场后,才看了这段25日开始流传的视频,他们在视频里指认出了部分物件,包括那张挂在床头墙上的海报、一只酒瓶,和那只黑白相间的狗等,都出现在现场那些垃圾袋里。唯一不同的是,视频里的狗还活着。
那么,视频里这两个男子是谁呢?视频后段有一幕,施暴的男子在开着水笼头的浴缸里,哗哗的水流声中,转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那是一个约30多岁亚裔男子的脸。
5月30日,警方公布了两人的身份:嫌犯是29岁的卢卡·罗科·马尼奥塔,受害者是来自中国、33岁的留学生林俊。
林俊,1978年12月30日出生于湖北武汉,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妹妹。2010年林俊来到加拿大,在Tyark College 上语言课程。2011年7月,他进入加拿大康考迪亚大学,成为计算机工程系的本科生,尽管他在国内已经有一个相关的学位。对于他是否是移民身份,媒体报道并不一致。
课余时,林俊在一家便利商店(Depanneur HKK)打工。雇主称他安静认真、很有礼貌,从不与人起争执。朋友们心里的林俊温和真诚、积极乐观、乐于助人。幽默的他还爱猫。空闲时,他喜欢和朋友们吃饭,特别是韩式炸鸡,并一起玩游戏“三国杀”。纪录片中,他的好友称,林俊性格害羞内向,是个没有出柜的同性恋。
案发那个月初,他搬到蒙特利尔城西,与友人合租了一套公寓。根据媒体报道,怕母亲担心,林俊经常打电话回家报平安。
1982年7月24日,卢卡·罗科·马尼奥塔(Luka Rocco Magnotta)生于加拿大士嘉堡,本名埃里克·纽曼(Eric Clinton Kirk Newman)。他临出生前,17岁的父亲唐纳德才与16岁的母亲安娜结婚。卢卡还有一个妹妹梅丽莎,和弟弟康拉德。
根据报道,孩子们小的时候,有洁癖的母亲总是让他们不停地洗手,直到皮肤红肿、发痒。据说卢卡5、6岁了还穿着尿不湿,因为母亲痛恨他尿床。她还曾把孩子们的宠物兔摆在屋外一整夜,结果给冻死了。此外,母亲也不让孩子们上学,而是让他们在家自学。卢卡直到六年级才开始接受学校教育。
可上学并没有比待在家里好过。由于有阅读和数学学习障碍,他一开始被放在特殊教育班。学习不好、衣服破旧、性格内向害羞等,卢卡在学校里并不受同学待见。更糟的是,他喜欢玩芭比娃娃,还有想当个女孩的倾向,使他经常被同学排斥、霸凌。
1994年父亲被诊断罹患精神分裂症后,与妻子离了婚,孩子们从此跟着外婆过日子。
1999年,卢卡开始产生幻听、大声说话、无端感到害怕等现象,外婆便带他看了精神科医生。这时才上高中二年级的卢卡辍了学,进入一家精神疾病机构。从此他开始了长年就医。
两年后,他被诊断罹患了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到了2004年,由于严重的抑郁症,卢卡被告知这辈子都得服药,否则“你的人生会一团乱”。这时他才22岁。
卢卡的精神健康状况也影响了他的工作。这个17岁辍了学的少年打过各种工,但都维持不久,经常几个星期或几个月便被解雇了。他的工作表现差,也常常旷班。
2003年,他开始拍摄同性恋色情影片,兼职跳脱衣舞与从事性工作,也在2005年为一家同性恋杂志当模特拍照。
2004年,他在网络上认识一个21岁,但心智能力只有8~12岁的女孩。卢卡利用她的身份申请信用卡,然后盗刷了上万美元,被起诉、定罪诈欺。不仅如此,卢卡还性侵了这女孩,并将过程录影下来。媒体报道没有透露原因,但警方最终没有因这起性侵犯而起诉卢卡。
2012年案发后,卢卡当年的律师称,若当年卢卡被起诉、判刑,或许能阻止他后来这一连串越来越恐怖的行为,因为他很可能终生被监管,被迫规律地就医、服药。
卢卡一点也不喜欢他的人生。2006年,抱着一切重来的期望,给自己改了名。他的变性女友芭比对媒体记者称,卢卡想当模特和演员,他想成名、成功、得到财富。
很不幸,事与愿违。一年内他申请破产,称自己生病且没工作。2007、2008年,他参加了两次电视节目试镜都未成功。
这群人,包括化名迪安娜(Deanna Thompson)的美国数据分析师、美国瑞安(Ryan Boyle)、动物保护团体“Rescue Ink”的发起人约瑟夫(Joseph Panzarella)、英美两国数个动物保护团体成员,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脸书网友。他们在案发18个月前便开始关注卢卡,起因是一段虐猫视频。
2010年12月,一段名为《一个男孩、两只小猫》(“One boy two kittens” )的视频引起众多网友注意。卢卡把2只小猫放进一个透明真空袋里,密封后接上吸尘器,按下开关。袋子里的空气在吸尘器的呼呼声下慢慢被抽光,2只猫活活地死于窒息。接着,卢卡把僵硬的小猫尸体取出,打开冰箱,放在空无一物的置物架上,展示于灯光下。
这段视频里的暴力与冷血不仅让爱猫人落泪、更惹怒了动物保护团体。一夜之间,4000多个素昧平生的网友加入了一个脸书社团,甚至一度多达上万人,致力于找出杀猫者的真实身份。
那时网友们还不认识卢卡。在视频里,他穿着一件深绿色长袖带帽的运动衫,只露出他的侧脸及刘海。
可还没找出杀猫凶手,两段类似的视频很快又被上传。第一段,一个手抓着一只小猫,将它沉入满水的浴缸里,镜头全程记录小猫挣扎、溺死。第二段,一只小猫被放在床上,不久后一条金黄色大蟒蛇从枕头下缓缓爬出,吞噬了小猫。
约瑟夫看了杀猫视频后,打电话给了他的姐姐。他姐姐的专业是犯罪分析,她告诉约瑟夫,这个杀猫者会继续虐待动物,施暴对象很可能升级为人类,而且不止一个。换句话说,这个虐猫者不仅是潜在杀人犯,更是有可能是连环杀人犯。
他们花费大量时间搜索调查,一度找错了人。一天,几个社团网友收到一个假名账号传来的信息:“你们在找的那个人,名叫卢卡·马尼奥塔。”
迪安娜和瑞安觉得这个名字很假,但还是谷歌了,并得到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结果。用这个名字可以搜索出数百条网页、数百个粉丝网站,以及数都数不尽的照片。
照片里,卢卡身处圣彼得堡、巴黎、洛杉矶等各大城市与景点,貌似是个有钱人,天天在世界各地旅游,过着奢侈的日子bobty体育。(后来经过技术分析发现这些照片都是合成的。)
但他们也找到卢卡在2007年参加节目试镜的一段视频。听着他的北美口音,再加上其他的线索,例如照片里的香烟牌子、吸尘器机型等,他们锁定加拿大。
终于,在长时间的追查后,网友们找到了卢卡的真实身份和居住地,并报了警。2011年,多伦多警方接到报案,到卢卡租住的地方敲了门,却被告知卢卡已经搬离。
至此,警方也没有再多做什么了。即便虐待动物在加拿大是违法的,但对于追捕一个传闻中的网络杀猫者,警方或许资源有限。
在追查过程中,有一个脸书使用者自称猫是他杀的。这与迪安娜和瑞安当时掌握的线索完全不符,尽管他们都觉得不可能,可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这个被误认为虐猫者的年轻男人受到网络暴力,最后不幸死了。有人猜测是自杀,但真正的死因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在死前正与忧郁症搏斗着。
或许这个男人只是想借这个方式得到一些关注。约瑟夫在纪录片里说:我们要很小心,往往我们会不自觉地成为我们一开始想要对抗的暴力。
其实,英国《太阳报》记者韦斯特(Alex West)也曾报警,并被驳回。韦斯特写了一篇关于虐猫视频的文章,同时公开调查虐猫者身份。2012年初,他在伦敦北边一家小旅馆里就此事采访过卢卡,但卢卡否认与虐猫视频有关。
可杀戮,一旦你尝过那滋味便停不下来了。那种强烈的冲动,让人想不接着干都难。
最好玩的是看着千百万人因此而愤怒,却又无计可施的样子,因为他们抓不到我。
看着这么多人辛辛苦苦地搜集证据,却不知道我是谁、也抓不到我,真是太好玩了。
下次你们再有我的消息时,那将会是一部我拍的电影,电影里会有一些人,而不仅是小猫咪哦。:)...”
通过卢卡不停上传的照片,网友们继续追踪着他的下落。他们自费购买各种软件设备,在照片里抽丝剥茧地寻找线年春天,网友们发现卢卡极有可能在蒙特利尔。
即便尽最大的努力查出施暴者的身份、得知他的危险性,却什么都不能做。迪安娜事后接受采访时形容,她的心情如坐针毡,整日不得安宁,仿佛已经预见暴风雨的来临。
林俊案发生后,在以迪安娜和瑞安为首的网友的协助下,加拿大警方的调查进展迅速。5月30日受害者尸体被发现第二天,警方将卢卡列为嫌犯,并公布了他的照片,以及其他重要信息,包括卢卡擅于伪装,甚至会打扮成女人。警方担心,卢卡会假借各种名义,接近不知情的民众,再次犯案。
对这起案件的调查,从最初的蒙特利尔市,迅速升级为全国、乃至全球。5月31日,总部位于法国里昂的国际刑警组织(Interpol)在加拿大当局的请求下,对其194个会员国发布“红色通缉令”,对卢卡进行全球追捕。
卢卡用他的护照买了一张到巴黎的机票。机场监控画面里,他戴着黑色假发、穿着黑底白米老鼠T恤,在排队时不停地拨弄着头发(这是他的标志动作)。当地时间5月27日13:24他出了机场,打了一辆白色出租车。
法国警方在第一时间派了30多名警察前往戴高乐机场。根据纪录片,法国警方在诺富特酒店查到他的订房,但卢卡并没有入住。
他用假名Kirk Trammel,在巴黎近郊另外订了一家小旅馆,但他也没有每天入住。通过网络,卢卡认识并留宿在不同的男人家中。其中一个男子在看到媒体报道后联系了警方,称卢卡在他家的沙发上过了一夜。
该男子称,卢卡很有礼貌,看起来完全正常,实在无法把他和报道里的行径联系起来。
警方用卢卡在当地使用的手机号,查到了他购买这个号码的店铺,并在巴黎附近的这个区域搜查了每一家旅馆。他们在其中一家找到他留宿的痕迹,只是晚了一步。
6月3日卢卡已经在巴黎搭乘巴士,来到德国柏林。此时,卢卡在加拿大杀人、分尸的新闻已经占据各国头版数天。
6月4日早上8点,42岁的德国男人卡迪尔到了他工作的网吧上班后,照例开始看报纸。
看完有关卢卡的头条新闻后,他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暴的人?没成想,这个人不久后竟然现身了。那时大约11点,卢卡站在他眼前,穿着深色外套、戴着太阳眼镜、带着法语腔调,有礼貌地对他说:“早安,网络。”
网吧里有36个座位,卡迪尔把卢卡安排在第25号座位。这个靠走道的座位背对着门口,卡迪尔坐在门边的位置便可以轻易地观察他,以及他在电脑上的活动。
不过,卡迪尔并不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全球通缉要犯,因为他看起来“完全正常”。借着打扫的理由,卡迪尔在座位间走来走去,偷偷瞥见卢卡正在国际刑警组织网站上看自己的追捕信息。
这天,8个警察正好在附近进行训练,卡迪尔在街上拦住他们的警车(部分报道称,他在店外的街道上偷偷拨打手机报警)。网吧的监控显示,下午13:37,一列全副武装的警察鱼贯而入这家小网吧。5分钟后,这群人又安静地走出,卢卡也在其中,戴着手铐。
卢卡被逮捕的过程简单迅速。根据媒体报道,警察走到卢卡身边,要求查看证件。卢卡给了他们一个假名,可警察坚持要看证件。卢卡没多久便放弃伪装,说了一句:“好吧,你们逮住我了。”
德国警方让加拿大尽快把卢卡引渡回国,但没有一家商业营运的航空公司愿意让他搭乘,最后只得动用加拿大的军用运输机,于6月19日将他运回。军机落地时,警方和媒体记者都在机场严阵以待。
在审讯室里,卢卡显得弱小无助,温驯有礼。看着监控的检察官形容他看起来“像一只小狗”。
无论警察怎么问,他都默不出声,视线只朝下对着地板,最后说了句:“我只想保持沉默。”他很有礼貌地要求一件毛衣,或一条毯子,并在接过毛衣后穿上。没过多久,他又要求抽一根烟,警察也答应了。
警察递给他一张林俊的照片,称“这是为了(林俊的)家属。他们需要一个解释。”卢卡把照片放在桌上,一眼也没看,称他累了。警察于是离开审讯室,让他休息。
5月25日,从来不无故旷班的林俊,却没有出现在他打工的便利商店。过了2天,几个林俊的朋友上店里找他,雇主也联络不上他。于是朋友们报了警。
他们告诉警方,5月24日晚上9点,林俊还给朋友们发了短信,在那之后便断了联系。朋友此后给他打了电线日他们到林俊家里查看,发现他的包还在,猫几天没有喂食,手机充电器也在,不像是出了远门。
根据警方调查,林俊最后一次出现是5月24日晚上。卢卡住处的大门监控显示,他和林俊在22:17 进入公寓楼。林俊穿着黄色T恤,带着黑白棒球帽,卢卡则穿着白色T恤。
5月25日凌晨2:06 ,大门监控显示,卢卡一个人离开大楼,这时他穿着(林俊的)黄色T恤。2:13他提着一个塑料袋又进了大门,在大厅里停留了9秒钟,对着镜子一边拨弄自己的头发,一边半转身看了看自己的后背,一脸平静。警方猜测,他手里的塑料袋装着清洁案发现场的工具。
2:47卢卡出现在大楼地下室的监控画面里。这时他仍然穿着黄色T恤,开始一来一回地往大垃圾桶里扔东西,直到早上4、5点。到后来,他换下了那件黄色T恤,改成一件白色T恤。
· 六件凶器,包括一把剪刀,一把电锯、一把榔头、2把带着血迹和皮肤碎片的刀子、一把螺丝起子(被改装成银灰色,看起来像冰锥)。
所以警方搜查他的房间时,物品都被他扔得差不多了。但警方在床垫、冰箱、桌上以及浴室里都找到了血迹。
同样位于温哥华的福溪小学也收到了包裹,装着一个人体右手掌。事后证实,这两个包裹都是从蒙特利尔、以假名寄出的,而被分开寄送的左右手脚掌都属于林俊。
法医后来在林俊的血液里,以及酒瓶里的残余都检测到一种不需要处方便可以购买的镇静剂,服下后在1~3小时之间发生作用,若大量食用将导致昏迷。记录片里,检察官称,希望林俊不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被攻击致死。
保守党总部收到的血包裹里有张纸条,称尸体的6块部位已经被分散寄到各地,而凶手还会继续杀害。另外3个包裹里也都发现纸条。
圣乔治学校的包裹纸条里提到总理斯蒂芬·哈珀和他的太太,称他们“知道这是谁。他们彻底搞砸了。” 假溪小学收到的纸条则是:“玫瑰花是红色的,紫罗兰是蓝色的。警方将需要牙科记录来辨识你的身份,。”
6月13日,法医用家人的DNA做比对后,将林俊的四肢与躯干接合。7月1日,多伦多Raphael J. Feldstein律师事务所收到一份未署名的传真。警方根据传真里提供的详细信息,在蒙特利尔安格丽农大公园一个池塘里找回林俊严重腐烂的头颅,以及部分尸块。7月11日,林俊的遗体被火化,葬礼于7月26日在蒙特利尔举行。
案发当晚卢卡到Snowdon 地铁站的麦当劳餐厅去接林俊。监控里,他们的互动看似一对普通朋友,客客气气的,既没有好友的笑笑闹闹,也不特别亲密。进公寓楼时,林俊帮忙开了大门,让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的卢卡先进去。进第二道门时,林俊停在一边,等卢卡拿钥匙,开了门,两人近距离走着,但完全没有产生肢体接触。
庭审时,辩方律师称两人是情侣关系,而林俊死于SM误杀(冰恋)。冰恋是SM(虐恋)的一种,有两种解释。一是恋尸癖,二是在过程中,虐者会做出让(出于自愿的)被虐者处于濒死状态的行为,由此得到性快感。
媒体对此众说纷纭。部分报道称,警方认同这种说法。其他报道称,警方从俩人的通话和网络聊天记录来看,无法确定他们是情侣关系。
林俊的朋友无一人知道他交了其他男友,也没有人知道他认识卢卡。根据报道,案发前12天,林俊与前男友分了手,但两人关系友好,经常以短信联系。林俊与朋友们很熟,朋友都知道他是同性恋,所以如果林俊确实跟卢卡谈恋爱,没有理由不告诉他们。
被捕后,卢卡跟母亲说,他们只是约炮。可纪录片里,迪安娜挖出了案发前几天,卢卡在网上贴的一则寻人广告,大意是这样:
你必须在18~35岁之间,性感、长得帅。这部电影是我自己拍着玩的,所以没有酬劳。意者请寄脸部和身材照。
即便两人在案发之前就认识,林俊对卢卡的了解一定很少,譬如卢卡在现实中可能伪装得很好,两人才有可能成为朋友。否则,爱猫的他怎么会愿意跟一个虐猫狂有任何关联呢?又怎么会不跟好友们分享呢?
至于林俊是玩SM被误杀,甚至是冰恋,主动要求对方杀死自己,更像是卢卡编造的谎言。如果林俊真的有这种意图,又为何会被镇定剂迷晕过去?
以上这些案情相关证词,法官和12个(从1600人中挑选出的)陪审员花了十个星期才听完。检方对卢卡以这5项罪名起诉:
辩方的主要辩词是,卢卡因罹患精神分裂症,而不负刑事责任。换句话说,卢卡杀害了林俊,这点没有争议,但他需不需要负刑事责任,关键在于辩方能不能证明,卢卡在犯案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的。
有些人或许记得艾迪·盖恩那场性质类似的审判,出庭作证的精神疾病专家证人有3个。这一次则出席了6个,其中3个是辩方的证人,2个是检方证人,一个则持中立立场。
这6个专家在不同程度上给卢卡做了评估,其中时间最长、最深入、资料最多的是瓦兹医生(Joel Watts)。他在2013年花了38.5个小时与卢卡、他的家人、过去的医生等人面谈,集结了一份124页的评估报告。
他做出的诊断证词也最详细,包括偏执型精神分裂症、表演型人格障碍、边缘型人格特质,以及性变态。其他2个辩方证人,也都给出了“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最后,2个检方证人也认为卢卡有各种各样的人格障碍,包括边缘型、反社交、表演型,以及自恋型,但不认为他有精神分裂症。
换句线个中立证人认为卢卡有人格障碍,而3个辩方证人认为卢卡罹患了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人格障碍(personality disorder)是精神疾病里的一个概念,但不等同于精神疾病。
包括在内,人格障碍普遍被解释为“明显偏离正常且根深蒂固的行为方式,具有适应不良的性质。患者的异常人格使自己和他人遭受痛苦,或给个人及社会造成不良影响。”
譬如,“表演型人格障碍”的患者通常受不了被忽视,总是用夸张的行为、言语和情感与人交流沟通,像是在表演,目的是为了得到关注。
根据媒体报道,卢卡逃到欧洲后,并不知收敛,被逮捕前一天还在上传视频。镜头里的他吸了一口烟,以一副自我陶醉的神情说着:“Hi 我所有的粉丝们……”
卢卡这种在任何情况下,甚至不惜暴露自己行踪都要发视频的行为,明显不正常。
尽管人格障碍不等同于精神疾病,却与精神疾病的发展关系密切。当人格障碍的症状严重时,便可能导致精神性疾病的发生。
根据北京大学第六医院司天梅医生,精神分裂症(schizophrenia)是一种“慢性的、严重的精神障碍,包括个人的感知觉、情感与行为的异常。患者很难区分出真实与想象,反应迟钝、行为退缩或过敏,严重者难以进行正常社交。”
偏执型精神分裂症(schizophrenia paranoid)则是精神分裂症的一种。银川市人民第一医院的马风红医生将其定义为“病初表现为敏感多疑,逐渐发展成为妄想,妄想内容日益脱离现实。有时可伴有明显的感知觉障碍。情感和行为常受到幻觉和妄想的支配。”
简单地说,一个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患者可能认为他看到了旁人没看到的现象、听到了旁人没听到的声音,于是他会据此反应,做出旁人无法理解、觉得莫名其妙的行为。这种状况下,患者不知道他与旁人的“客观现实”是不一样的。
这就是辩方证人的说法。卢卡患病是事实,但他并没有按照指示服药,而是断断续续地就医,造成病情更加严重,以至于他在犯案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于是无需为杀人负刑事责任。
但检方和中立证人认为,卢卡对于自己的言行意识很清楚,他偏离正常的言行只是由人格障碍所导致。有媒体报道换了一种说法表达,称卢卡“只是一个有着反社会倾向,人格异常的自恋变态”。
2014年12月23日,陪审团审议了8天后,做出5项罪名全部成立的裁定。卢卡被判处终身监禁,25年内不得假释。
面对这项加拿大最重的刑罚,卢卡上诉、要求重审,但于2015年2月主动撤回,还表达想写信向受害者家属道歉(并未发生)。
林俊的父亲全程参与了为期12周的庭审,而母亲和妹妹则因无法接受打击,留在国内。庭审过程,由3名翻译人员在林父旁协助,法院也在进行庭审的法庭室边上,特别为他们准备了一个小会议室。
根据报道, B律师事务所的丹尼尔·厄贝斯律师(Daniel Urbas)经常去中国旅行,对林家的遭遇很同情。在他的安排下,事务所为林父安排了住处,提供了翻译和律师。除了陪他在小会议室旁听,还陪他吃饭、买票带他去看了一场冰球赛。
媒体报道在谈及卢卡时,经常称他非常自恋。可6个专家里,只有一个认为他有自恋型人格障碍。我在这里说明一下。
一个患有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认为自己是特别的,而且这个想法深植于他的认知,牢不可破。
但是卢卡犯罪的动机却来自于一种病态的需求:他需要被关注,即便必须触怒众人也在所不惜。这就表示他对“我是特别的、大家都爱我”的想法不是那么肯定,因此才需要挑战社会道德极限、引起轩然,甚至违法来强调、巩固这件事。
2007年卢卡参加真人秀节目Cover guy试镜时宣称,很多人告诉他“I am really devastatingly good-looking”。有个视频将这句话翻译成“我帅得掉渣”,令我印象深刻。最终卢卡没通过这次试镜。
他尽其所能地引起关注,用不同的假名注册了至少70个脸书账号,和20个不同的网站。他上传了无数的照、佯装粉丝给自己点赞。
他还蹭名人热度,称自己与麦当娜约会、是玛丽莲·梦露的儿子等。最为人所知的是,他声称与Karla Homolka,一个被媒体称为“加拿大最被憎恨的女人”的连环杀手关系暧昧,接着再慎重其事地联系媒体,向记者澄清,称这些谣言彻底地摧毁了他的名声和平静的生活。
据说卢卡想方设法要建立一个以自己为名的维基网页,但一直没通过。至今,介绍这起案子的维基网页,标题仍以受害人为名:“Murder of Lin Jun”。
根据病史,卢卡确实罹患过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但病情对他的知觉和行为造成多大程度的影响,说法并不一致。执法机构依赖医学诊断来做出判决,可专家之间也莫衷一是,给出 3:3的评估诊断。
对卢卡评估最长时间的瓦兹医生,认为卢卡是一个典型的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患者,因为他长期有幻听、幻觉,而这与他的犯案直接相关。在接受媒体记者采访时被问是否担心被蒙骗,瓦兹医生答道“当然”。那么,他给出这个诊断的依据是什么?
瓦兹医生的报告记录了卢卡12年来在各个医疗机构一长串的精神病治疗史。这些就医记录显示,卢卡在17岁时初诊,最后一次在29岁、也是案发前一个月。
2012年4月17日,卢卡去了蒙特利尔的犹太综合医院精神科,告诉医生他无法睡觉、感觉浮躁、容易被激怒。这份病例也记录了卢卡的幻听、被跟踪的恐惧等症状。
2011年他昏倒在迈阿密海滩上,被警方送进医院,在精神病房待了48小时。治疗他的医生形容他“条理分明、特别有组织、情绪表达正常”, 但无法交代他如何从纽约去到了迈阿密、待了多久。
2012年1月,另一份病历写着,卢卡害怕着一个过去曾虐待他的男人会回来找他。医生形容他“焦虑、混乱无组织、有妄想”,认为他病况严重。
这个男人是谁?卢卡称他为曼尼(Manuel Lopez,简称Manny),这段证词对判决最为关键。
卢克自称,他2010年在纽约从事性工作时认识了曼尼。根据卢卡的说辞,从一系列的虐猫视频到杀害林俊,都是在曼尼对他半威胁、半怂恿下进行的。卢卡对于曼尼的描述绘声绘影,十分真实,同时显得很害怕。
卢卡称,那晚曼尼在他住的公寓楼外一辆黑色SUV里,不断地打电话给他,称林俊是政府的情报人员,让他杀了林俊,并将过程录影。卢卡说自己只是听命行事。当他于凌晨2:06走出大楼时,他其实是为了把录下来的带子交给曼尼。把视频上传到网上的也是曼尼。
知道曼尼这号人物的,还有卢卡的母亲,和律师萨尔塔(化名)。卢卡的母亲对警方称,2010年起,卢卡开始陆陆续续地告诉她关于曼尼的事。
2011年初,卢卡联络了在纽约执业的律师萨尔塔,告诉他曼尼控制了自己。萨尔塔形容,那时的卢卡看起来害羞、胆怯、脆弱。他们见面后,卢卡发给他一封邮件,罗列了曼尼对他的种种虐待与伤害。
一个星期后,萨尔塔接到迈阿密警局来电,称在医院里的卢卡疑似被下药、绑架、、带到迈阿密、后丢在沙滩上。
纪录片里,萨尔塔在案发后回想卢卡当初来找他时的模样,简直无法相信,看起来瘦弱、怯生生的卢卡竟能独自犯案。
萨尔塔还称:“很难相信卢卡在案发前一年半就开始制造一个可能会派上用场的辩词(曼尼)。这真是一个精心制作的计谋,病态但绝顶聪明。”言下之意,他认为曼尼根本不存在,是卢卡为了脱罪编造的。
认为曼尼不存在的,不仅仅是卢卡案发前1-2年便开始联系的律师萨尔塔。追踪卢卡18个月的迪安娜和瑞安,以及很多网友,他们肯定卢卡在虐猫和杀人时不但有认知能力,而且预谋已久。
我前面提到,迪安娜是个数据分析师,而且她经常宅在家上网,对追踪、解读信息很有一套。卢卡用很多假名来贴文和上传照片,而他使用的那些假名,迪安娜称,都有来源和含义,而不是随便找个“迈克尔”“约翰”之类的。
卢卡的母亲曾告诉警方,卢卡对电影十分沉迷,而他最喜欢的电影是1992年上映的《本能》( “Basic Instinct” )。片里的女主人公叫Kathrine Tramell,而与她有性关系的男人之一就叫Manuel (Manny曼尼) Vasquez。
bobty体育
大家还记得卢卡在巴黎订酒店时用的假名吗?Kirk Tramell,这是把本能女主人公的名字 Kathrine Tramell变成男版。而电影里女主人公的男伴曼尼,也成了卢卡虚构的男伴名。
《本能》这部惊悚片里,有一幕是女主人公与前男友时,用一把冰锥刺了身下的男友31次。卢卡制作的那段疯子与冰锥的视频场景,就是模仿电影里的这一幕:受害者双手被捆绑,而电影里床头的那片彩色玻璃窗在现实里被换成了一张卡萨布兰卡电影海报。
我前面还提到,卢卡发给伦敦《太阳报》的那封邮件里有句话,几乎完全抄自电影对话,原文是这样的:“killing isn’t like smoking. You can’t quit.” (杀戮与抽烟不同。你戒不掉。)邮件里的那句是:“杀戮可跟抽烟不一样…抽烟实际上是能戒掉的。”
被引渡回国后,在审讯室里,卢卡要求抽一根烟,并在烟点燃、吸入第一口时,把脚翘起来。电影里的女主人公也做了一模一样的要求与动作。
甚至连视频里的音乐都在模仿这些电影作品。疯子与冰锥里的背景音乐是电影《美国精神病人》(“American Psycho”)里的配乐。
从这种种可以看出,一如卢卡发给《太阳报》那封邮件里所宣称的,他在拍摄一部电影bobty体育。在这部电影里,卢卡是主人公。而曼尼,既是《本能》里的一个角色,也是他所制作的电影里的一个人物。
回到这起案件:经过调查,警方完全找不到“曼尼”的存在证据。譬如案发那晚,卢卡的手机并没有任何来电记录。
2013年7月,警方以败坏公共道德为名,起诉的网主Mark Marek,让那段11分钟的视频上传、散播。这是一个极罕见的罪名。被告认了罪,被判6个月有条件的刑期。目前该网站已停用。
2015年卢卡在专为囚犯设立的交友网站(Canadian Inmates Connect Inc)上登了一起广告,认识了另一个被判终身监禁的男性狱友Anthony Jolin。2017年他们结了婚,婚礼举办于关押他们的卡提尔港监狱。但他们并不能见面、或单独相处。
林俊的好友曾对记者发出不平之鸣。他说,全世界都在关注凶手,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却没有记得林俊,以及他家人受到的伤害。
案发后,加拿大自由党代理领导人李博曾呼吁大众,应该哀悼受害者,而非关注凶手的恶名。
我在阅读案件资料、特别是看长达近三小时的纪录片时,也感受到网友们对凶手的强烈情绪。虽然主要受访者只有数个,但纪录片揭露了上万网友的对卢卡的愤怒、鄙视、恶心等。
我想说的是,相较于凶手恬不知耻得来的骂名,更多人悲叹、惦记的是林俊过于早逝的生命。尽管他因判断失误而失去性命,但那份信任背后的真挚永远无法被剥夺。林俊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温暖的笑容、对动物与生命的热爱,以及追求梦想的勇气。愿以此文纪念他。